小汉堡和小豆蔻

The Notebook 17

2016年11月5日   
礼拜六
9点21分  

“Je suis le dernier sur ta route
Le dernier printemps la dernière neige
Ledernier combat pour ne pas mourir” 
    
因为法语课的原因,周四我从图书馆借了本艾吕雅的诗集。

收到louis短信的时候,我就靠在窗台上读诗,为下周的课前展示做点准备。
  
昨晚louis在party上不停找借口和我搭讪聊天,他的意图实在太明显了。

不过我表现得并不冷淡,相反,我们聊得还不错,他说了很多二年级的事,虽然大部分是绯闻和八卦。
  
其中当然也有isak的名字,出现的频率还不低。
我才发现我真的不够了解这个男孩儿,尤其在他一年级的时候,而我还没从博卡转来。

辉煌的历史,可以这样说吗?
    
总的来说,昨晚过得还不赖,对于我,对于louis,包括对于sonja,都是如此。

sonja很高兴我们又能以情侣的身份出席这次party,louis则如愿以偿弄到了我的联系方式,而我,又多了一个了解isak近况的途径。
鉴于我已经打算避免一切和他正面接触的场合,采取这种方法是最好的。
  
louis一大清早发来的短信,从开头就很明显又是一些校园八卦。

在划过了一大堆谁又和谁勾搭上了,打了一炮,谁又偷偷躲在party某个角落嗑/药的无用信息后,我终于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名字,isak。
 
但内容却不是那么好,
   
“听说isak被甩了!昨晚他和伙计们被emma拒之门外,好像表现得挺崩溃的,还和他一个哥们儿动手了。不过你知道更劲爆的是什么吗,现在到处都在传,甩他的也是个男生!我想很快,不只我们年级,整个尼森都会知道这个倒霉男孩儿的性取向了。”    

我想我比任何人都清楚isak在性取向这个问题上的超常敏感。

无论是那个礼拜五的夜晚,他在我们一起回到合租房时不经意感叹的那一句,“没人在真是太好了”。还是隔天下午面对eskild的关心而坚决不打开的房门。

包括他和我的聊天。

帽子男孩儿靠在我的胳膊上,睁着他明亮的眼睛,一脸真诚又忐忑地问我,

“你觉得存在这种情况吗,人可以喜欢上自己的同性,但又不成为同性恋?”
  
我记得当时这个问题让我感到很意外,因为我自己并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一点,也不太在意同性恋,双性恋这些标签。

但我还是揉着isak的小脑袋,笑着告诉他当然可以。
  
“你当然可以只喜欢一个人,而完全忽视他的性别。”  

isak听完我的回答好像大大松了一口气,可爱的括弧又回到了他的嘴角。
      
但是这段回忆现在冒出来,只是让我变得更加愤怒和心痛。

我知道这些都是必经的过程,更明白这是不可能避免的伤害和考验,如果我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和他一起的话。
经过了我,isak也许就能彻底成长。他会变得更坚强,也会遇到新的人。

但我依然忍不住痛恨自己。
我能想到他在崩溃的时候,我也许正一无所知地和名字都记不住的人聊天说笑。
就算是现在知道了一切,我也没有资格替他申辩,更不可能在他难过的时候把他抱在怀里安慰。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若无其事地躲在这个狭窄的窗台上,听着泄露这个秘密的人,我的女朋友,和我的室友一同在厨房里有说有笑地弄早餐。
     
谜底很容易揭晓,我了解sonja,她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条消息传导链无非是:
我——sonja——emma——其他人。

没错,源头依然是我。而sonja知道了我一切的想法,正是在礼拜四的那场谈话。
  
礼拜三见过isak之后,我又回到了游移不定的状态。最终结果就是,第二天我又编了条懦弱的混蛋短信回复他的约会邀请。
  
明明男孩儿的来信里语气中夹杂着那么显然的,是只有处于恋爱关系中的双方才会对彼此发出的撒娇与抱怨。

这让我意识到周三的见面反而让isak对我们的关系更加抱有信心,而这对我来说就像个残酷的恶作剧。

一方面我知道isak那句话完全出于无心,另一方面,这意味着我最终还是只能在最残忍的情况下拒绝他。
    
在点击发送之后,我的心情已经糟糕透顶,我暗自下定决心,这就是最后一次和isak通信了。
我们的关系简直像个丛林沼泽,最好不要踏进去一步,不然双方都要承受更大的折磨。
  
而就在这个时候,玄关传来了sonja的声音。

现在回想起来,我真应该庆幸她选在这个时候回来,没让我一个人呆着。
 
sonja走进客厅的时候,我没有开灯,而是抱着头,整个人蜷缩在沙发的一角。     

我听见她扔下手里的东西,很快来到我身边,用她温暖的双手抚摸我僵硬的身体。
  
这一刻的sonja就像一个母亲那么温柔,这举动让我不可避免地回忆起了自己的幼年时光,然后变得更加脆弱。

“我真的做对了吗?” 
    
我知道sonja能明白我在说些什么,周三那天我已经把我和isak的对话告诉了她。和另一个人分担这些,才不会让我当场崩溃。
  
“当然,babe,你是正确的。isak还是个孩子,他无法承受你的疾病,何况他自己的家庭里就有一个。”
  
“也许我应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因为我刚刚又伤害了他一次。”     

“嘿,你不可以消失,你仍然可以待在我身边。你忘了吗,你曾经说过,我们是共犯的关系。”

sonja说着就笑了起来,笑声十分温柔,我抬起头凝视着她,那让我感到无比安慰。
  
对,我们确实是这样的关系,一起呆在一个没有颜色,但是平淡又安全的世界里。
  
“even,你今天就像个小孩子,不过没关系,你当然可以在我面前流眼泪。”      
    
直到sonja揽住我的肩膀说出这句话,我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哭了。
  
我把头埋在sonja怀里,自己听到自己的哭声,那感觉可真微妙,我听起来就像个刚刚跌倒的几岁小鬼。
  
但我明白自己哭泣的原因, 因为sonja的话让我意识到了自己以前的想法有多么愚蠢而自以为是。

当你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是绝对不会希望他成为你的共犯的,你只希望看到他的笑容。
    
无法否认的是,哭泣确实是种有效的发泄方式。
因为在礼拜四这天之后,我终于能够重新回到原本的生活里。

甚至平静到可以答应sonja接受emma的邀请,一起去参加波特曼女孩儿周五举办的party。
当然前提是emma并没有邀请isak,或者他的任何一个好兄弟。   

isak带来的新生不是没有存在过,我真实地体验到了,并且现在也会因为想起我们一起度过的时间而感到快乐。

但也正因为如此,我更应该抛弃那些该死的犹豫不决,也没有什么好心痛的。
  
我和isak之间的不可能,并不是因为彼此不相爱,而是不在一起才会使他幸福。

这就有点像,我们是因为某种客观因素,不可抗力,才无法相爱,而客观因素听起来总是比主观因素更让人觉得容易接受一点。

况且,这还他妈的多么具有西方悲剧的美感?
撕心裂肺以后,就是面对死亡都能够平静以待的从容。
   
而我现在唯一,仍然在意的只有一点,就是sonja的问题。
她爱我,但这绝不意味着她能够一边温柔地拥抱我,一边却通过emma间接在isak背后捅上一刀。
      
这种一点都不光明的手段令我厌烦。

现在我已经确信昨天使isak崩溃的原因,正是我和sonja又一次作为情侣出现在了某个party上。
而我当时天真地以为sonja的吻只是因为louis在旁边。  

这一切就发生在我给isak发送那条婉拒短信的仅仅一天后。

“一切都进展得太快了” 
“我想我需要点时间” 
    
这些在昨晚的party上,如果是在isak眼里,看起来该有多么的操蛋和讽刺?
  
在我被这些痛苦和憎恶的念头折腾得够呛时,sonja和oscar终于完成了早餐,一起从厨房走了出来。
  
他们,和背着光坐在窗台上的我看起来简直不像身处在同一个世界。
他们的世界看起来更真实,更光明。  
  
“亲爱的,你刚刚在看什么呢”
sonja一边说着一边走近我,往我手上塞了杯热牛奶。  

我笑了笑,不露痕迹地侧过头避开她的吻。

“保尔·艾吕雅的《凤凰》。最近这个诗人让我尤其着迷,应该感谢尼森的法文老师”

“哇哦,我都多久没上过法语课了,你不介意翻译一下刚才你朗诵的那几句吗?它们听起来很棒”

sonja一边说着,似乎还想凑近看看书本上的内容,我在她面前将书合上。

实际上,那短短三行法文我在这两天内已经读过无数次。
睡觉前,醒来后,甚至是半夜失眠的时候,我想现在让我将它们倒着默写下来都轻而易举。 
  
“对,我想我也绝对有必要,在这个周六的清晨感受一下来自异域的法兰西风情”

oscar在一边附和着sonja的提议。 

我在sonja面前温柔地摩挲着这本诗集露出的书签边缘,夹在《凤凰》这一页的,是我给isak画的那张画像。

我很愿意翻译给他们听,也许我的心声这会儿确实需要一些听众。

我笑着,故作夸张地清了清喉咙,然后痛快地,像个古希腊悲剧演员那样大声朗诵着这首诗,
                    
“我是你路上最后一个过客
最后一个春天,最后一场雪
最后一次求生的战争” 

也许我的朗诵技巧确实很具感染力,总之在我念完后,sonja和oscar都愣住了几秒。
  
率先打破僵局的是置身事外的oscar,他也学着我一样大笑,然后揶揄地感叹道,
         
“伙计,你们俩可真够浪漫的,我就知道这几天我不应该允许sonja留下来!”
  
sonja的反应倒很符合我的想象,她在听完我的朗诵后看起来甚至没有oscar兴奋,也没有对我们朋友的羡慕做出丝毫回应。
  
因为她知道这并不是念给她的诗。
    
而我现在莫名地变得轻松又畅快起来,大概人内心中最后一点被割舍的东西并不是爱,而是可怕的报复心,就是这么阴暗的产物。
  
我自在地转身面向窗外,抿了一口杯子里的牛奶,早晨的风开始吹进来。

2017年1月13日
Even Bech Næshei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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